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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出版社

曾默躬与《日省轩印稿初拓》及《日省轩印稿》

时间:2020-07-12 19:48:56 来源:《荣宝斋》2018年10月刊 作者:江兴祐   0

曾雍


大桢公仲孙


曾璲长寿


和轩曾应寿长宜子孙

  曾默躬(一八八一——一九六一),名思道,字墨公,号阿默、苦行者、墨居士、默道人、大荒老人,斋名暾斋,四川成都人。出生于中医世家,其父曾鹤轩为成都著名中医。自幼随父读书习医,遵循祖训,“诗、书、画、刻、医五者通学,以农为主”,接受到旧式教育的全面训练,一九〇八年毕业于四川高等师范学堂。行医之余,兴趣却在书画金石上,家中“拓片盈榻,累数千卷”,曾默躬经常“寝馈其中,他无所计”。一九三〇年赴重庆为川军将领王缵绪整理金石印章,一九四一年应西川省省长刘文辉之邀在雅安举办画展,一九四八年在成都举办金石篆刻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默躬成为四川省政协委员、四川文史研究馆馆员、四川省文史馆馆员、成都中医学院特聘医师,从事门诊与科研,参与“全国中医学院教材”审定工作,著有《风湿病学》等医论、医案数十卷。从此彻底脱离了艺术界,其艺术成就反而被医学成果所掩。


墨公所作


曾默躬印


成都曾氏守绚庐藏


韫斯女史字问师

  曾默躬的艺术创作是以深厚的学术为根基的,他自治一印“所学在儒墨道释之间”,其学问门径之宽于此可见一斑。他一生在诗、书、画、印诸领域均取得很高的成就,与其学问修养不无关系。据他的学生张正恒所说,抗日战争时,谢无量有一次带曾默躬去参加教授们的聚会。当讨论到一些学术问题时,曾默躬“言惊四座,口若悬河地引经据典,表现出了他的博学强记之才,和真知灼见之识”,使大家对这位“又土又俗”的老头“刮目相看,对他心悦诚服”。因而,谢无量称许曾默躬“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学问家”。


青龙陈人


曾思义印


旁日月挟宇宙为其吻合


广福旧居

  曾默躬自称书法第一,绘画第二,篆刻第三。事实上,他在篆刻上成名极早。一九一六年,吴昌硕在上海看到他的篆刻作品后,甚为欣喜,即刻印一方“吾道干城”(白文)相赠。一九三三年,齐白石在北平“全国印人展”上看到曾默躬的作品后,推崇备至。次年,齐白石乘其三子齐良琨入蜀之际,赠菊花画一幅、相片一张给曾默躬,并在相片背面题写:“默躬先生神交知己多寿。”齐白石又在门人罗祥止《祥止印草》序言中评价道:“今之刻印者,唯有曾默躬删除古人一切习气而自立,痛耻世人为维阳冶工伪铸汉印所愚,行高故众非之。独罗祥止从游七年,直得神理。”抗战时期,徐悲鸿来到四川成都,曾请曾默躬治两方印,一方为“天闲万马是吾师”(朱文),一方为“悲鸿平生辛苦”(白文)。


实际无言


墨公万岁千秋


待耕草堂

  曾默躬几十年如一日,勤奋辛劳,治印当在数万方之上。他对自己的篆刻极为自信,曾经说过:“《万印楼印谱》只拓了五部,极其珍贵。我的印谱只拓三部,更为珍贵,藏于家中,绝不示人。”并自治“墨公金石不朽”“墨公万岁千秋”“默躬千秋万岁”“龢轩公仲子万岁千秋”诸印,均表现了他的自信和自负。但由于过于自矜,“绝不示人”,同时一生基本上没有离开过四川,处于半隐居状态,影响了其艺术成就的传播,也影响了名声的扩展。其身后声名沉寂,与此大有关系。加上遭遇“文化大革命”的浩劫,其书画印作品及藏品大都毁于一旦,没有流传下来。仅据笔者所知,曾默躬的印谱,只有两部存世,其一为成都墨公艺术馆收藏的《日省轩印稿初拓》(以下简称“成藏本”)墨拓本,共十卷,收印四百七十四方(其中三方为造像印,两方收在卷一,一方收在卷六),印笺为四百九十二张,前九卷都为五十张印笺,第十卷为四十二张印笺(其中十八张无印拓)。其二为曾默躬学生张正恒所藏的《日省轩印稿》(以下简称“张藏本”),共三卷,收印三百八十二方。


成都


母传画诗父授内经


华阳龙潭踘庐


成都安里□□

  《日省轩印稿初拓》墨拓本前有曾默躬长子曾雍写的序和曾默躬次子曾淦抄录的曾默躬《日省轩印稿》诗。曾雍的序文称:“吾家承先大父龢轩公训,诗、书、画、刻、医五者通学,以农为主。居恒书画金石拓片盈榻,累数千卷。家君寝馈其中,他无所计。四十年来如一日,无知者都敬佩。雍少不勤学,长不竞时,戎马余生,饱尝世变,故更亲切此中益趣。西谚有云;‘欲超脱溷浊,只有艺术人生。’今岁元旦与岁更始,键户不出,费旬日之力,于三万多方印中选千余事,墨拓成帙。俯仰乐园,以恍有涯之生,岂敢云克绍箕裘也已。戊子三十七年正月既望,赫儿正三岁。长男曾毅弘敬记于荆云楼。”曾淦的抄录为;“《日省轩印稿》,落落尘寰岁月流,眼底枯荣交百忧。兴酣摩挲金石刻,籀篆分隶通鸿沟。螭书龙画剥华伪,深浅入时妩媚羞。周正秦变汉雄杰,牛骨龟甲溯九丘。隋唐以还古意微,赵吴徽浙趋孱瘳。碑碣瓦竟融入印,会稽开山吴齐俦。高风波靡几时耳,渺无嗣音树旌斿。施施客蜀篆刻者,无佛称尊各楚咻。窃持所作证前规,点画狼籍曰髑髅。嗟予嗜古根夙契,残篇断简满琳璆。煮字咀文铭肺腑,造车筑室耻道谋。朱墨纷陈八体字,校读高卧借竹楼。乱草短垣延篆意,萦蚓绾蛇苦冥搜。刀推磔磔寒彻夜,青灯荧荧月半钩。三折肱复九回肠,百炼钢成五指柔。刻罢吚唔且叹息,鉴尔忽来声啾啾。真宰上诉天雨血,玄机泄露鬼神愁。穷患皆从识字始,锲而不舍果何求。甘于岑寂辍唱酹,饥来驱我室人尤。嗷嗷不解辟谷术,饱眼馁腹刺弗休。无奈鬻艺资事畜,只字斗米责相投。廿年磊积二千石,八口之家获丰收。南风薰兮乐无既,拾穗行歌步巢由。自顾迂拙无长策,石田喜为子孙留。吁嗟乎,吾学在斯吾志斯,郁郁文哉吾从周。癸亥十二年除夕印稿初成,曾默躬题未定草。戊子三十七年元月十五日次男曾淦敬录。”


家在苏坡桥下杜公祠前


不解存知


成安里民


太朴不散

  《日省轩印稿初拓》的拓印情况较为复杂。第一,据曾雍的序文所述,印稿是“于三万多方印中选千余事,墨拓成帙”,费时十日,落款时间为戊子三十七月正月既望,即一九四八年正月十六日。而现存印稿只有四百七十四方印,明显是个残本。


广福旧居


日省轩


三百年医农之家


默正以容躬之不逮

  第二,曾默躬《日省轩印稿》诗下注明:“癸亥十二年除夕印稿初成,曾默躬题未定草。”“癸亥十二年”为一九二三年。也就是说,曾默躬在一九二三年即初步完成印稿,只是没有最后定夺而已,因而称“未定草”。另据诗句内容“廿年磊积二千石”, 曾默躬在二十年内积累了二千方印,印稿当从这些印章中选出,但入选的具体数量不详。


映江亭


尘垢秕糠陶铸尧舜


粉碎虚空


芙蓉城郭

  第三,《日省轩印稿初拓》的印笺为专门定制,统一规格,其边框右边的文字为“成都曾默躬篆刻,苏琏元选集,受业弟尧,男雍、淦,女璲、璚同拓”,左边的文字为“日省轩印稿”。这说明拓印是在家人通力协助下完成的。苏琏元是曾默躬的妻子,卒于一九四〇年。又,《日省轩集贴玺印至精之品》是曾默躬论印之作,成稿于一九三九年冬至一九四〇年五月,由苏琏元手集并誊写而成。曾默躬在“宜子孙”一印下陈述:“余一生辛苦,垂老尤甚。未留田地半亩,人恒冷嗤之。今捡篆刻印已万方,选存五分之一留宜子孙,唯璚儿与约孙保爱殊笃。拓谱三部,俾其观摩。”可见,一九四〇年五月之前,曾默躬曾从一万方印中选取两千方拓成三部印谱。
  第四,《日省轩印稿初拓》的第十卷共有四十二张印笺,其中有两方“革命文艺为人民”和“得大解放”“群众路线”“河山锦绣属工人”诸印,同时印谱当中还留有十八张空白印笺。从前者的文字内容来看,这些印当治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从后者的情况来看,拓者尚未选定合适的印章内容。



默道人四十岁以后作


大雨


倚此岩穴永思窈悠


虚无因应

  第五,封面书名为《日省轩印稿初拓》,系曾默躬手书,而曾尧在扉页上题写的书名却作《日省轩印稿》,落款日期为“戊子人日”,即一九四八年正月初七。曾默躬的手书未署具体时间,可能为一九二三年“未定草”拓成之日,故而题“初拓”。


扛鼎吹毛


母传画诗父授内经


一丘之貉


海水一滴味具百川


孤僻者乃绝伦


如是乏食寂然长乐

  综上所述,可以对“日省轩印稿”的拓印情况作出如下推论。一是在一九二三年除夕已初步选定印稿,书名为《日省轩印稿初拓》,印谱规模不超过二千方;二是一九四〇年前又选拓印稿,选印人为苏琏元,拓印人为曾尧、曾雍、曾淦、曾璲、曾璚,印稿规模不详;三是一九四八年正月又选拓印稿,选印人为曾雍,印章数量为一千多方;四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又拓成印稿,选印人及拓印规模亦不详。由此可见,现存“成藏本”是一个残本,虽不能说它是由上述四次手拓印稿的一部分汇集而成,但至少可以断定它是由一九四八年的部分印稿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部分印稿组成。至于书名为《日省轩印稿初拓》,仅仅是沿用曾默躬初拓时的题签手迹而已,其内容已完全不是初拓了,大有旧瓶装新酒之意。


力事日强


致广大而尽精微


悲愤而后有学


默躬


木强敦厚


身彖室外将尤不闻

  “张藏本”《日省轩印稿》已被收入《曾默躬印识》一书中,但由于编著者注重整理和释文,同时杂入收集到的其他印拓,已经失去了版本意义。非常感谢张正恒之女张丹博士为笔者提供了“张藏本”的所有扫描文件,使笔者得以了解“张藏本”的版本情况。与“成藏本”比较,“张藏本”所用印笺与“成藏本”完全相同,印稿也有不少重复之处,但两者存在着许多明显的差异。一是“张藏本”没有曾默躬长子曾雍写的序言,只有一篇《日省轩印稿》诗,而且不是曾默躬次子曾淦抄录。《日省轩印稿》诗后落款为:“癸亥十二年除夕,成都曾默躬印稿初成,题此。”此诗系曾默躬抄录,时间为一九二三年除夕。可见,“张藏本”的拓成时间不会迟于一九四八年。二是“日省轩印稿”五字右边有“日省轩”(白文)红色印一方,诗句结束处有“曾仲子”(朱文)红色印一方,落款处有“曾默躬印”(白文)红色印一方。三是诗句中有三句明显涂改之处,“校读高卧借竹楼”的“校读高卧”原作“禾长日坐”,系涂改后补上,“锲而不舍果何求”的“果”“求”原作“是”“由”,也是涂改后补上,“饱眼馁腹刺弗休”的“馁”原写作“饿”。这些诗句的改动,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作者对最初的用字不满意,因而事后作出修改。从而更加可以确定抄录时间。而作者一九四六年元旦用行书重录此诗时,就不再作改动。四是“张藏本”诗句有三个字与“成藏本”不同,“碑碣瓦镜融入印”的“瓦镜”,“成藏本”作“瓦竟”;“点画狼籍同髑髅”的“同”,“成藏本”作“曰”;“铿尔忽来声啾啾”的“铿”,“成藏本”作“鉴”。五是“张藏本”三百八十二方印中有十二方为朱拓,并不是纯粹的墨拓本,而“成藏本”则为全墨拓。同时,“成藏本”有三方造像印,而“张藏本”则无造像印。六是“张藏本”既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印稿内容,也没有留下空白印笺。


吾不如老农


小曾


阿默


映江亭


终不为大


奇音在爨


禹稷颜回同道

  鉴于上述比勘,斟酌可以推断,“张藏本”当成稿于一九四八年前。至于其内容是一九二三年的初拓,还是由一九二三年的初拓和一九四〇年的再拓组成,则目前尚难以作出结论。但可以明确的是,“张藏本”与“成藏本”一样,不是全本,而是残本。就书名而言,“张藏本”冠以《日省轩印稿初拓》,“成藏本”冠以《日省轩印稿》,恐怕更为确切。但由于曾默躬的印稿秘不示人,加上其作品已大量流失,这两个残本对研究曾默躬篆刻的艺术成就和艺术特色,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本文作者系西泠印社出版社总编辑)
(期刊责编:杨公拓)
(网站责编:简 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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