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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出版社

吴昌硕的北京之行

时间:2017-02-10 09:26:37 来源:《荣宝斋》2016年01月刊 作者:倪 葭 闫 娟   0

  『海派』巨擘吴昌硕是否到过北京,有学者作过专门研究。研究表明,吴昌硕至少曾有两次北京之行,一次是在一八九四年;另一次是在一九一○年。①两次北京之行,吴昌硕的目的与所受到的待遇也不尽相同。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一 38.5cm×21.2cm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一 38.5cm×21.2cm

  一八九四年,吴昌硕第一次来到北京。据吴长邺《我的祖父吴昌硕》书中《年谱简编》所载:『光绪二十年甲午(一八九四),五十一岁。二月,在北京以诗及印谱赠翁同龢。』另据《翁同龢日记》,光绪二十年甲午(一八九四)二月初十(三月十六日)条所载:『江苏试用县吴俊卿送诗并印谱,似不俗。』②《翁同龢日记》光绪二十年甲午(一八九四)二月十三日条后记:『出城拜吴君俊卿,其人曾在吴平斋家处馆,年四十余,能篆书。似亦不甚倜傥。』③吴昌硕的年谱与翁同龢的日记两相印证,可以证实是吴昌硕的第一次北京之行。吴昌硕初次入京,翁同龢虽目测吴昌硕『年四十余』,实际此时的吴昌硕已年过五十,而仍为生计奔波。此时,吴昌硕是以诗人及篆刻家的面貌出现于翁同龢视野内,而翁同龢对于吴昌硕诗文及印谱的评价仅仅是『似不俗』。在出城拜访吴昌硕攀谈之后,了解到吴昌硕『能篆书』,对吴昌硕的感觉是『不甚倜傥』。④『旧传统里的入仕做官、建功立业均属读书人共有的理想和目标,所以吴昌硕也不可回避这种现实状态。那么,吴昌硕将自己的著作呈托当时有较高社会地位的人自然符合常情,亦可算作人际交往的必要手段。』⑤
  一九一○年,吴昌硕的第二次北京之行相较其第一次,要风光许多。《缶庐集》《话旧图》诗文前有按语,图》之所由作也。』⑥诗文如下:『天子巍巍庆永宁,景山松柏式芳型。碧甍金瓦罘罳外,游到高寒偶遂亭。城上西山画本开,恍随查客蹑蓬莱。承平时日官闲适,驻马通衢校酒才。无端幻蜃出潢池,泪滴金人劫覆棋。回首溪堂琴酒客,薇烹研食各天涯。』⑦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二、三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二、三

  张弁群(一八七五—一九二二)名增熙,号查客,一作槎客。少时即因目疾而弃科举。后出国求医,遂受欧美教育新思潮影响,回国后在家乡独立办学,兴办实业方面,创办了南浔第一家纺织厂。工书法,精鉴赏,所藏金石碑版,率多善本。吴昌硕的第二次北京之行住宿于张弁群寓所,张弁群尽地主之谊,带吴昌硕游览风景名胜,以美食美酒热情款待。诚如诗文中对多年前的第二次北京之行及张查客《话旧图》的由来有所提及:『查客供职京师,曾客其寓庐,极文酒之雅,诙谐之乐,其时在庚戌(一九一○),而辛亥之秋即丁大变,迄今未及十载。
  前尘回首,如在梦中,所述『城上西山画本开,恍随查客蹑蓬莱』,『回首溪堂琴酒客,薇烹研食各天涯』。同时在《话旧图》诗文中写道『游到高寒偶遂亭』,清肃亲王善耆号『偶遂亭主人』,据《吴昌硕年谱》所载『一九一○年清宣统二年庚戌六十七岁……八月,刻《偶遂亭主》(朱文)印』⑧。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四、五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四、五

 
  善耆(一八六六—一九二二),爱新觉罗氏,字艾堂,满洲镶白旗人,皇太极子和硕肃亲王豪格的八世孙,清王朝最后一位肃亲王。能书善画。首都博物馆所藏《花卉册》及《书画合册》,结合吴昌硕《缶庐集》及《吴昌硕年谱》的文字资料,可印证吴昌硕第二次北京之行时与京城雅好书画的满蒙贵族、清廷官员及社会名流的交往。
  吴昌硕、陈半丁等人的《书画合册》共计二十六开,由吴昌硕、陈半丁、毓麟、俞邍、邱梫、胡毓骥、李瑞清等人绘花卉、松石、人物,张增熙、李诜、蒋汝藻、冯汝玠等书字。此开绘硕果累累的一簇荔枝,果皮红艳、叶片翠绿,荔枝造型写实,用笔洒脱。上题『夔庵主人命画,为拟孟皋。庚戌(一九一○)初秋,吴俊卿』,钤『缶』朱文印。此开吴昌硕自题拟张孟皋⑨,张孟皋的花卉多『拟陈白阳笔意,兼用南田翁设色』⑩,因吴昌硕师其画风而名声大振。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六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六

  喀喇沁右旗扎萨克、多罗都楞郡王贡桑诺尔布号『夔盦主人』。贡桑诺尔布(一八七二—一九三一)蒙古族人,姓兀良哈氏,字乐亭,号夔盦。成吉思汗勋臣乌梁海氏者勒篾的第二十四世裔孙,一九一二年被调进京任蒙藏事务局总裁,并晋封为亲王。著有《竹友斋诗集》《贡乐亭诗集》《夔盦诗词集》等。史树青《蒙古族书画收藏家贡桑诺尔布》一文中曾提及贡桑诺尔布赴『上海、杭州,访吴昌硕、李瑞清、曾熙等著名书画家,相与讨论鉴赏收藏及绘画艺术』。但未说明具体时间,所以很难推断出吴昌硕此次北京之行与贡王是初见还是旧识。吴昌硕《花卉册》共计十二开,图绘兰花怪石、玉兰、荔枝、凤仙花、桃花、葡萄朱菊、仙桃、荷花、柿子、牡丹、石榴等。《花卉册》后题『予以久患耳聋,废官吴下,朝夕以绘事作遣怀计,是册虽为随意涂抹,然一花一叶趣拟前辈古法,颇有敝帚自珍之意。庚戌(一九一○)秋游京师,夔盦主人雅好之,即以尘教。俊卿记于古槐轩』,钤『安吉吴俊昌石』白文印。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七、八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七、八

  此开绘葡萄朱菊,画心上方题『为君持一斗,往取凉州牧。前人画紫葡萄往往写此二语。缶』,钤『仓硕』朱文印。画心左下方又题『朱菊摘以补空,更觉相映益鲜』,钤『聋』朱文印。葡萄从画心左上方斜延至画心中央,葡萄果实莹紫剔透,碧梗嫩翠。如仅绘葡萄则画面下方显得空旷,于是吴昌硕又补朱菊一枝。朱菊延葡萄走势由画面左侧斜伸至画面右方,既弥补了画面构图的不足,又为画面增添了色彩,相映成趣。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九、十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九、十

  正如潘天寿在《回忆吴昌硕先生》一文中所论:『昌硕先生的绘画,以气势为主,故在布局用笔等各方面,与前海派的胡公寿、任伯年等完全不同。与青藤、八大、石涛等,也完全异样。如画梅花、牡丹、玉兰等布局时,不论横幅、直幅,常常从左下面向右面斜上;也间有从右下面向左面斜上;它的枝叶也作斜势,左右互相穿插交叉,紧密而得对角倾斜之势。尤其欢喜画藤本植物,如紫藤、葡萄、南瓜、葫芦,等等,或从上左角而至下右角,或从上右角而至下左角,奔腾飞舞,真有龙蛇失其夭矫之概。』
  《花卉册》之一上题『千年桃实大如斗,仙人摘之以酿酒。一食可得千万寿,朱颜长如十八九。吴俊卿』,钤『仓硕』朱文印。图中仙桃以红泼写,渗以黄绿色,复用红色收拾桃果形状并点厾桃之皮色,中墨写桃柄,仙桃用色鲜活欲滴,绝无甜俗之媚态。吴昌硕『以金石的古厚质朴的意趣,引用到绘画用色方面来,自然不落于清新平薄,更不落于粉脂俗艳。他大刀阔斧地用大红大绿而能得到古人用色未有的复杂变化,可说是大写意花卉最善于用色的能手』。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十一、十二
吴昌硕 花卉册页之十一、十二

  吴昌硕初次入京并未在当时的京师艺坛激起多少涟漪,随着艺术的精进,交游圈的扩大,社会对其书画、篆刻艺术认同的增强,时隔十六年之后第二次入京则受到了当时上层贵族、官员及社会名流的热情接待。一八九四年,吴昌硕北京之行是为了推介自己;一九一○年时则是为了爱徒陈半丁。
  陈半丁(一八七六—一九七○),名年,字静山,『吴昌硕因其为孪生子,为之更名为「半丁」』,浙江绍兴人。早年家境贫寒,从学徒时期开始接触绘画,但苦于无良师指点。在沪时陈半丁先后得到任伯年、吴昌硕等名家的指点。吴昌硕邀陈半丁住到家中,朝夕相伴,使陈半丁的诗文、金石、书画得以全面发展。陈半丁一九○六年随金城来京,但当时北京的排外使陈半丁感到难于立足,遂返回上海。三年后请吴昌硕在京盘桓数月,将他推介于画坛,广交良师益友,并为陈半丁在琉璃厂两家纸店撰写画润。由此,陈半丁在北京画坛打开局面。

吴昌硕、陈半丁《书画合册》之一、二
吴昌硕、陈半丁《书画合册》之一、二

  陈师曾称赞吴昌硕为中国画之印象派。『近时吴缶翁昌硕,画名震于海内外,其初受法于任伯年,后乃出入于青藤、雪个、白阳、复堂诸家,亦扬州八怪之后,不守绳墨者。而设色瘝丽,盖从叔得来。但叔尚取姿媚,缶翁则苍古出之,秾丽既寓于苍古之中,其刺激感情之强度,可与近世西洋印象派相类,即可谓之中国画之印象派矣。』
  吴昌硕曾在画册中题写:『予爱画入骨髓,古画神品,非千金万金不能得,但得夏商周秦吉金文字之象形者,以为有画意,模仿其笔法。』吴昌硕对二十世纪大写意花鸟画的推动,对于京派绘画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齐白石从吴昌硕金石风格的笔墨精神中加以融会变化,成功地实施了衰年变法。吴昌硕的弟子陈半丁、陈师曾在北京画坛都是极有建树的画家、艺术活动家。吴昌硕以深厚的书法功力和诗文修养入画,于金石美学的绘画中融入文人趣味,凝铸出老辣、苍劲的个人风格。可称『晚清最后一位,也是现代最初的一位中国画大师』。

(本文作者工作单位为首都博物馆。本文为二○一五年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民国京派绘画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课题编号为15WYB053)
(期刊责编:张 颖)
(网站责编:简 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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