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艺术、文化和生活

　　“文艺复兴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
　　“文艺复兴”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词，人们对这一时期的艺术家及其作品充满了敬仰之情。正因如此，由意大利文化遗产、活动与旅游部博物馆司和首都博物馆合作举办的“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艺术、文化、生活”展览才广受欢迎。
　　双方之所以要举办这样一个展览，是基于这样一个背景：意大利文化遗产活动与旅游部筹划一个大型项目，称之为“睡美人计划”，为其下属400 余家博物馆的文物建立一个数据库，每家博物馆不少于50 件珍藏的文物，这些文物平常都在库房，很少有人做过深入研究。意大利人非常珍爱自己的文物，称之为“美人”，而保存在库房里的文物由于多年没有被研究与展示,也就自然被叫成“睡美人”了。这个计划的目的就是要唤醒这些“睡美人”，让她们与观众和专业人士见面。目前，已有近百家博物馆的近5000 件文物进入数据库，可以做出不同的展览。这些文物从古代到中世纪到巴洛克时期直到近现代，都是各博物馆的珍藏，分布于整个意大利境内，所以非常全面、完整、系统。

根据《埃莱奥诺拉·德·美第奇与文琴佐·贡扎伽的婚礼》复原的婚礼场景

　　这次展览把首都博物馆作为一个“平台”，展示“文艺复兴”历史的痕迹、文化环境、艺术品，以及记录艺术家推动“文艺复兴”文化发展的瞬间。观众可以通过油画、雕塑、陶器等艺术品对文艺复兴的开端、发展、成就有一个感性认识。
　　展品中不乏伟大的艺术家的作品，比如“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提香和佩鲁吉诺的作品等，为观众提供了美好的艺术享受。更为重要的是，这次展览中有些展品是首次来华展出，甚至是首次离开意大利在境外展出。

一、传统与创新

　　“文艺复兴”的概念在14—17 世纪时已被意大利的人文主义作家和学者所使用。当时的人们认为，文艺在希腊、罗马古典时代曾高度繁荣，但在中世纪“黑暗时代”却衰败湮没，直到14 世纪后才获得“再生”与“复兴”，因此称为“文艺复兴”，这是一场思想文化的解放运动。
　　意大利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和中心，确切地说，发端于佛罗伦萨，又从佛罗伦萨远播至意大利各个城市，之后传播到整个欧洲。人们发现，艺术家具备复兴历史的能力，民众也有充裕的资金来支持这些从新的艺术需求中孕育出来的高级艺术品。

德卢达风格药罐

　　艺术家在风格上承接过去的艺术品，比如与拜占庭艺术相联系的置于金色背景之下的圣母像。另一方面，用新的艺术语言表达的作品，比如将普通人甚至圣家族成员置于山水背景中，呈现一种自然的状态。而且，人们对自然、园林、城市布局等问题产生了新的想法。意大利的很多城市在艺术、建筑、文化生活等方面均表现出强劲的创造力。在城市改造和重建中，还产生出近代意义的城市规划理论，即人们心中“理想中的城市布局”。　

锡耶纳画派陶壶巴杰罗国家博物馆

　　“文艺复兴”的成就不止是“复兴”，更在于艺术领域的重大创新和发现。运用数学方法在二维平面上展现空间关系，对真实世界的高度关注，必然要求用科学的方式再现人们的所见，这是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重要特点。人们开始重新关注古典时代，将其誉为黄金时代，意味着15 世纪艺术与中世纪艺术的决裂。

皮埃特罗·瓦努奇圣塞巴斯蒂安殉难翁布里亚国家美术馆

　　15 世纪初，新出现的透视法对空间的表现使复兴先前的艺术文化成为可能，特别是“国际哥特式”这一艺术思潮，触动了整个意大利地区。多种“哥特式”风格的影响逐渐形成了一个风格，这种风格在几年之内成为整个意大利半岛的主导风格，木版绘画、壁画、装饰元素和私人敬献的艺术品体现出了这一转变。

表现圣母子的伟大艺术

命运女神坐像都灵皇家博物馆

　　表现玛利亚怀抱小耶稣这个主题最早的一批绘画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公元2 世纪和3 世纪。在中世纪，重要的拜占庭圣像传至意大利，主要在仪式中使用。13、14 世纪时，锡耶纳画家杜乔·迪·博尼塞尼亚（DUCCIO di Buoninsegna，1255—1319）融合了这种古老的影响和新出现的法国哥特式风格。他所描绘玛利亚和小耶稣，线条柔和、体态优雅。

序号104 古卡普亚考古博物馆

　　文艺复兴时期，玛利亚和小耶稣依旧是一个支配性的主题。这类画作大部分尺幅较小，主要供私下观瞻。画家非常注意刻画他们人性的一面。此外，这类题材因为增添了新元素而变得丰富起来，如：圣徒，尤其是小圣约翰较常出现，还有演奏音乐的天使。

新的空间观

　　建筑领域的变化也反映在绘画中。中世纪的一些建筑形制逐渐被具有古典建筑特征的新形式所取代。我们可以看到尖顶拱、细立柱和玫瑰花窗逐渐被半圆拱、巨型柱和壁柱所取代。此外，建筑师们更倾向于使用淡雅清晰的色彩和装饰。

锡耶纳佚名匠人 “奇异风格”的双壁柱锡耶纳国家美术馆

　　绘画表现空间的方式变化得更快。即使房间依旧是“哥特式的”，但是更精确的透视法使得画面上的房间具有一种真实空间的错觉感。这些描述圣徒生活和事迹的宗教绘画使我们得以了解当时的日常生活空间。文艺复兴建筑根植于古典时代，但并不是简单的形式模仿。建筑师们努力领会组合关系和几何原则，使建筑比例均衡，并适应时代的需要。他们从古代建筑遗迹和典籍中发现了这些原则，并利用它们发展出一种新的建筑语言。对几何图形的运用表现在建筑的外立面上，仅施加一些适度的装饰，比如用简单的角线装饰结构构件和接合部；使用规则的图形，如半圆拱，以及对称性的矩形、正方形和圆形进行设计。
　　随着城市功能的增加，城市设计规则和理念也开始发生转变。城市规划越来越要求街道宽阔笔直，建筑和广场规整划一。这让人们可以一览城市景观，并能感受到强烈的秩序感。统治者们推动新城的创建，也进行旧城的改造。改造是为了修筑能够抵挡新式火器的防御城墙。为了使防御工事更加有效，精确绘图至关重要。这就是为什么一些造诣很高的建筑师投身于新式要塞和城墙的设计，米开朗琪罗本人也参与其中。

和谐背后的数学规律：黄金分割率和透视法

　　这一时期的建筑师们主张在建筑结构方面运用精确的几何原理，最具有象征意义的莫过于古代数学论著中提出的“黄金比例”。它可以创造出一种整体的和谐感。一些重要的学者，如卢卡·帕乔利（1445—1517）和列奥纳多·达·芬奇（1452—1519），都曾钻研过数学比例问题。

佛罗伦萨画派佛罗伦萨大教堂广场上的宗教游行乌菲齐美术馆

　　这些几何原理除了用于建筑和城市空间设计上，还可以让画作中的空间描绘更加便利。运用线条和参照物可以产生出景深和三维的空间效果。
　　通过色彩的渐变可以表现对象逐渐隐没的视错觉。近景中的物体很清晰，而背景物体的色彩逐渐变淡，这种透视模拟了空气中远近物体的变化，被称为“空气透视”。列奥纳多·达·芬奇使这种方法得到推广。

二、人是宇宙的中心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重要的哲学家乔瓦尼·皮科·德拉·米兰多拉（1463—1494）在其1486 年撰写的《论人的尊严》中，借上帝之口对人类宣言：其他造物的自然一旦被规定，就都为我们定的法则所约束。但你不受任何限制的约束，可以按照你的自由抉择决定你的自然，我们已把你交给你的自由抉择。我们已将你置于世界的中心，在那里你更容易凝视世间万物。我们使你既不属天也不属地，既非可朽亦非不朽；这样一来，你就是自己尊贵而自由的形塑者，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任何你偏爱的形式。你能堕落为更低等的野兽，也能照你灵魂的决断，在神圣的更高等级中重生。（引自《论人的尊严》/〔意〕皮科·米兰多拉著，顾超一、樊虹译，吴功青校，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年）
　　《论人的尊严》被誉为“文艺复兴的宣言”。米兰多拉所写的这段话的标题就是“上帝对人说”，但这何尝不是人类自己的宣言？这也正标明人性的觉醒，人类在试图摆脱神的束缚。
　　其实，文艺复兴的核心思想就是“人文主义”，提倡人性的解放，强调人的自身的价值。提出以人为中心而不是以神为中心，把人从中世纪的神学枷锁下解放出来。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追求自由平等，反对等级观念。主张人生的目的是追求现实生活中的幸福，倡导个性解放，反对愚昧迷信的神学思想，认为人是现实生活的创造者和主人。

出神入化的肖像画

　　肖像画在文艺复兴时期发展强劲，但其传统可追溯到古希腊和古罗马时代，当时重要人物以雕像或钱币人像形式来表现。文艺复兴时期产生了一系列描绘古代和当代有名望人物的肖像画。
　　在15 世纪和16 世纪，富有和有权势的个体不仅希望在自己的时代里保存他们的容貌，还希望留传给后世。虽然15 世纪的钱币仍采用传统样式的侧面像，但这一时期的绘画已经打破了侧面肖像的传统，头部通常呈四分之三侧面的特写，像是与观者进行交流。肖像画除了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容貌印象，还要展现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生活态度和生活观念。
　　说到文艺复兴，就不得不提意大利著名的家族美第奇，这个家族真是名人辈出。其族长科西莫·迪·乔凡尼·德·美第奇是当时欧洲最富有的人之一，他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在艺术和公共事业上。科西莫对培养后代有着卓越的远见和令人赞叹的方法。老科西莫临死时对他的儿子说：“不要把你的儿子们当成男孩儿，要记得把他们当成男人。”
　　老科西莫的孙子就是后来被称为“伟大的洛伦佐”的洛伦佐· 德· 美第奇（Lorenzo de' Medici，1449—1492）。洛伦佐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有着军人的坚毅、王子的儒雅和文人的才华。洛伦佐·德·美第奇是政治家、外交家、艺术家，同时也是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的实际统治者。.

精美的军事装备

　　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战斗通常由成群的身披重装铠甲的骑士主导，数量庞大的步兵做辅助。战斗初始阶段使用长柄武器，短兵相接时使用刀剑，展开厮杀。
　　长柄武器，如戟、长矛、长柄战斧、长柄大刀的制造成本相对低廉，主要由步兵和农民使用。一个毫无经验的人也能使用长柄武器，而刀剑只能由训练有素的人使用。刀剑也更昂贵。在欧洲，一些著名的剑师撰写了传授剑术的专门手册，例如15世纪初，菲奥·代伊·里贝利撰写的《剑客之花》。
　　“戟”类武器是装在木棍上的双刃利器，通常一侧为矛状，以后又增加了钩镰；有的一侧是斧状，一侧是尖状物。这种兵器14 世纪开始在欧洲流行，一直被步兵使用到17 世纪。瑞士雇佣兵通常用其对抗重装骑兵。这种兵器带来了作战方式的急剧变革。和翁布里亚国家美术馆军械库其他兵器一样，这件也原属教皇保罗三世的军队，他们于1540 年征服佩鲁贾。

精致的日常生活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烹饪口味类似于中世纪，与古代的最大差异是开始区分甜食和咸食，甜食往往排在用餐的末尾。香料因为是舶来品而价格不菲，被用来显示富有。
　　下层民众主要吃谷类、豆类和蔬菜，偶尔才吃得起肉食。上层阶级则可以享受到肉、鱼以及其他产自异域的食物。在婚礼、宗教节庆或狂欢节等特殊场合，宫廷会组织宴会。宴会意味着可能有超过二十道以上的菜品，还包括音乐和戏剧表演。这类场合中，一些珍贵的装饰品和餐具也会被拿出来展示，它们通常由知名艺术家制作或绘制。
　　文艺复兴时期的服装有着鲜明的特点，服装不但透露出很多有关个体的信息，还反映整个社会的风貌。文艺复兴时期的服装清晰地显示出一个人的社会阶层和角色。
　　在婚礼或与国外显要会面等重要场合，穿着金银织锦等贵重面料制作的服装，并配以珍珠或宝石，清晰地显示出主人的权势和富有。随从和仆人往往穿着某个家族专用颜色的制服。
　　在文艺复兴时期，对医学和药用植物学的研究更加系统。一些钻研医学和药用植物学的学者，如P. A. 马蒂奥利（1501—1577）不仅研究古代的医学典籍，还不断进行增补。
　　公元1 世纪尼禄皇帝时期的狄奥斯科里德斯，在其著名医学著作中描绘了植物的治疗特性。马蒂奥利通过考察证实了这部医学著作里描述的药用植物的存在，还补充了新的药用植物和药学知识，将钻研医学古籍与实验研究相结合。书中还配有这些植物的科学插图。马蒂奥利对该书的注解在整个16 世纪和17 世纪的欧洲都被奉为权威。
　　达·芬奇是文艺复兴时期众多具有人文精神的艺术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他被公认为举世罕见的全才，其知识成就涉及从艺术到科学，从文学到工程学的诸多领域。对建筑和工程学的兴趣，将他引向了古罗马建筑师维特鲁威的著作。
　　1490 年前后，根据维特鲁威的理念和他自身对人体的研究，达·芬奇创作了《维特鲁威人》，即把人体绘制在圆形和正方形这样完美的几何形式中。这幅素描的基础是人体比例、对称法则，以及形体完美的人是古典建筑比例源泉的理念。他的这幅素描形象地宣告了文艺复兴的核心思想，即人是宇宙的中心，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和谐的。

三、艺术与信仰

　　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缓慢但稳定地朝着世俗化的方向发展。宗教在城市生活中虽居于重要地位，但并不妨碍文艺复兴时期兴起的人类处在宇宙中心的观念。圣人们被给予人性化的表现，上帝和人类之间的新平衡在艺术中得到新诠释。宗教主题的绘画不只是用于教堂，富有的市民阶层也用它们装饰宅邸里的私人礼拜堂和走廊。
　　艺术家将现实生活引入到这些宗教绘画中，对宗教题材进行人性化的阐释。他们还常常直接根据真实的人物或动物画素描。画作中的圣徒可以具有普通男女的面容和神情。在教堂主祭坛上的画作中，神圣人物通常被描绘在气派的室内空间里或风景中。

四、回归古典风格

　　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和艺术家把古典时期视为需要研究和模仿的黄金时代。他们还到处寻觅古代典籍以便加深对古代艺术法则的理解。古典艺术品也常常被参考和复制。
　　权贵们在他们的宫殿和花园里往往收藏着成百上千的古代雕像，一些崭露头角的艺术家被允许学习和仿制这些藏品，例如，少年时代的米开朗琪罗就曾经研习过美第奇家族陈列在佛罗伦萨圣马可花园里的雕塑藏品。我们可以明显看到，很多文艺复兴艺术精品，受到古典艺术的影响，艺术家们直接取材于古代作品上，或者利用其构图和人体形象重新进行创作。
　　“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艺术、文化和生活”展览，通过100 多件珍贵的艺术品全面诠释那一时期取得的辉煌成熟，对热爱文艺复兴艺术的观众来说，这无疑是一场艺术的饕餮盛宴。

（本文作者任职于首都博物馆）

（期刊责编：唐　昆）

（网站责编：简　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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