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碑形制与碑碣制度之不符现象

　　『礼乐之道』是中国古代社会的中心，它支配着社会的一切。因此，中国古代社会的一切造物活动都是在严格遵循礼法制度的宗旨下进行的，违者必罪之。然而，唐代立碑却有与制度不符之现象。碑的形制与尺寸并未严格依照碑碣制度的规定而为。虽然，前代已有学者留意此不符之象，然两者不符至何种程度，又何以有此不符等，皆未作探究。于此，本文对唐碑形制与碑碣制度的不符之象进行了考证，并对此矛盾产生的原因进行了分析。

　　一 唐碑形制与碑碣制度之不符现象

　　纵观唐代诸碑，并非所有的碑目皆符合葬令之规定，亦有颇多碑目形制与制度不符，其例如下：(因今距唐年数已久，恐诸碑非原貌，故以李域铮先生《陕西古代石刻艺术》，余华青、张廷皓先生主编《陕西碑石精华》等书所载『螭首方趺』为据，将与唐代碑碣制度不符之诸碑逐一论述。)

　　(一)《兰陵长公主碑》

　　《兰陵长公主碑》，显庆四年十月立，螭首方趺。额楷书『大唐故兰长公主碑』九字。《唐会要•陪陵名位》只记『兰陵公主窦怀哲』，未见直书『兰陵公主』之名。新旧唐书均略记：『兰陵公主名淑，字丽贞，下嫁窦怀悊，薨显庆时。』遂查其碑文：『公主讳淑……太宗文皇帝之第十九女也……贞观十九年。乃下诏曰。第十九女理识幽闲……可封兰陵郡公主。食邑三千户……永徽元年。拜别长公主。仍加封五十户……春秋三十二。以显庆四年八月十八日遘疾。薨于雍州万年县之平乐里第……特宜陪葬昭陵。即以其年岁次己未十月甲辰朔二十九日。迁窆于昭陵东南十里安乐原。』故知兰陵公主为太宗第十九女。又《唐会要•公主》记：『凡公主封有以国名者。国代国霍国是也。有以郡名者。平阳宣阳东阳是也。有以美名者。太平安乐长宁是也。惟元宗之女。皆以美名名之。』知兰陵公主以郡名名之。兰陵，属沂州琅邪郡五县之一。『长公主』，《唐六典》记：『外命妇之制，皇姑为大长公主，正一品；姊妹为长公主，女为公主，皆视一品；皇太子女为郡主，从一品；亲王女为县主，从二品。』


　　故经上述查证可知，兰陵公主乃太宗第十九女，太宗以兰陵郡为其命名，并以『长公主』称，属正一品。按葬令言，当以螭首龟趺为是，实为螭首方，与令不符。

　　(二)《李绩碑》

　　《李绩碑》，螭首龟趺，现存于昭陵博物馆。《关中金石记》载：『高宗御制并书，仪凤二年十月。』碑高六点六五米，合唐时二十二点零一尺。额题刻『大唐故司空上柱国赠太尉贞武公碑』十五字篆书。《唐会要•陪陵名位》记『英国公李绩』。《全唐文》载《大唐故司空太子太师上柱国赠太尉扬州大都督英贞武公碑》，碑文记：『公名绩……高祖乃诏公为黎州总管上柱国莱国公。寻改封曹公。赐同国氏……改封英国公。授兵部尚书。寻授特进太子詹事左卫率。贞观十九年。授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以总章二年十二月三日。薨于私第。春秋七十有六……以咸亨元年二月六日。陪葬昭陵。』李绩，两唐书亦有传，其载：『李绩，曹州离狐人也……太宗即位，拜并州都督，赐实封九百户……十一年，改封英国公……寻加开府仪同三司，令同中书门下，参掌机密。是岁，册拜尚书左仆射。永徽元年，抗表求解仆射，仍以开府仪同三司旧知政事。四年，册进司空……二年，加太子太师，增食实封通前一千一百户。其年寝疾……寻薨，年七十六……赠太尉、扬州大都督，谥曰贞武，给东园秘器，陪葬昭陵。』从碑文与史传可知，『司空』『太子太师』『上柱国』『太尉』『扬州大都督』『英』为李绩曾封官职；『贞武』为其谥号。『司空』『太尉』，前文已述正一品。『太子太师』，《唐六典》载：『太子太师一人，太傅一人，太保一人，并从一品。』『上柱国』，『凡勋十有二等：十二转为上柱国，比正二品，柱国，楚官也』。『扬州大都督』，《新唐书》载：『扬、益、并、荆四州为大都督……皆正三品。』『英』，即指李公曾被封『英国公』一职。前文已述，『国公』属从一品。故从碑文、史传以及《六典》等书可知：『司空』即永徽四年李绩所进官职，属正一品；『太子太师』乃总章二年所加封官职，属从一品；『上柱国』乃武德二年高祖所授其官职，属正二品；『太尉』『扬州大都督』乃总章二年李绩死后高宗所赠其官职，『太尉』属正一品，『扬州大都督』属正三品；『英』即言贞观十一年所封『英国公』之职，属从一品。因此，根据上述考证分析，可以确定李绩曾所任官职皆五品之上，按葬令规定，当螭首龟趺，实与制度合。然其尺寸六点六五米，合唐时二十二点零一尺，按唐葬令『上高不过九尺』，即碑身加碑首不过九尺，即使加上趺座，《李绩碑》二十二点零一尺的碑高，也远远大于规定的尺寸。

　　(三)《孔颖达碑》

　　《孔颖达碑》，贞观二十二年立，螭首方趺。现存于昭陵博物馆。碑『高三百五十厘米，宽一百零四厘米』合唐时十一点五九尺。额篆『大唐故国子祭酒曲阜宪公孔公之碑铭』。《唐会要•陪陵名位》载『国子祭酒孔颖达』。《全唐文补编》载《大唐故太子右庶银(青光)禄大夫国子祭酒上护军曲阜宪公孔公碑铭》，碑文记：『公讳颖达……九年。迁国子博士……其年，封曲阜县开国男……贞观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薨于万年县平康里第。春秋七十有五。哀感丹扆。悲动缙绅……诏赠物一百段。陪葬昭陵。』又《旧唐书》载：『孔颖达字冲远……武德九年，擢授国子博士。贞观初，封曲阜县男，转给事中……六年，累除国子司业。岁余，迁太子右庶子，仍兼国子司业……十二年，拜国子祭酒，仍侍讲东宫……二十二年卒，陪葬昭陵，赠太常卿，谥曰宪。』从碑文与史传可知，『太子右庶』『银(青光)禄大夫』『国子祭酒』『上护军』『曲阜』均为孔颖达曾任官职称号，『宪』为其谥号。『太子右庶子』，《唐六典》载：『太子右春坊，右庶子二人，正四品下。』『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曰银青光禄大夫，本末与金紫同』。『国子祭酒』，『国子监，祭酒一人，从三品』。『上护军』，『十转为上护军，比正三品，九转为护军，比从三品』。『曲阜』即指孔公曾任『曲阜县男』。『县男』，『司封郎中、员外郎掌邦之封爵。凡有九等，一曰王，正一品……九曰县男，从五品，食邑三百户。』『曲阜』为地名，兖州鲁郡十县之一。


　　于是，经上述查证可知，孔颖达曾任官职：『太子右庶』即贞观七年，太宗所封官职，属正四品下；『银(青光)禄大夫』文散官之位，属从三品；『上护军』勋官之位，属正三品；『国子祭酒』从三品；『曲阜县男』从五品。按照唐葬令碑碣制度论，《孔颖达碑》当为螭首龟趺，实为螭首方趺，与令不符。

　　(四)《李靖碑》

　　《李靖碑》，显庆三年立， 『碑高四百三十厘米』，合唐时十四点二四尺。额篆『唐故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司徒卫景武公碑』。《唐会要•陪陵名位》载，『卫国公李靖』。《全唐文补编》载《大唐故尚书右仆射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赠司徒并州都督卫景武公之碑》，碑文记：『公讳靖……加授特进……以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十八日(下缺二十二字)，诏赠司徒使持节都督并汾箕岚四州诸军事并州刺……赐茔于昭陵(下缺三十七字)，谥曰景武公。』碑文失字甚多，故查《旧唐书》，书中有载：『李靖本名药师……武德二年，从讨王世充，以功授开府……以功授上柱国，封永康县公……太宗初闻靖破颉利，大悦……赐绢二千匹，拜尚书右仆射……八年……乃下优诏，加授特进，听在第摄养……十一年，改封卫国公……十八年……进位卫国公、开府仪同三司……二十三年，薨于家，年七十九。册赠司徒、并州都督，给班剑四十人，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谥曰景武。』从碑文与史传可知，『尚书右仆射』『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司徒』『并州都督』『卫国公』，皆为李靖曾封官职，『景武』为其谥号。『尚书右仆射』，『尚书左丞相一人，右丞相一人，并从二品。左右丞相，本左右仆射也』。『特进』，贞观八年，太宗皇帝优诏『尚书右仆射代国公靖，器识恢宏……可特进勋如故，并赐帛一千段』。又《六典》载：『凡叙阶二十九：从一品曰开府仪同三司，正二品曰特进。』


　　故从上查证即知，碑额所书李靖曾任官职均在五品上：『尚书右仆射』从二品，『特进』正二品，『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上柱国』正二品，『司徒』正三品， 『并州都督』同『扬、益、荆州』都督同属『正三品』，『卫』即指『卫国公』从一品。如是推之，按葬令当以螭首龟趺为制，然实为螭首方趺，与令不符……




未完，欢迎订阅《荣宝斋》2015年6月刊，订购电话：(010)65128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