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关于鞠履厚其人
⒈鞠履厚生平
鞠履厚,国子监生。字坤皋,号樵霞、宁斋,又署吴侬、一草主人、山阳叔子等,斋堂为留耕堂,江苏奉贤县南桥恬度里(今上海)人,活动于雍、乾间。
清鞠履厚辑《印文考略》
飞鸿堂主人汪启淑(一七二八—一八○○)往来于海上时,尝慕其名『夫里以度重,度以恬名,叩其里居梗概,亦可想见矣』①,惜未得见。鞠子坤皋持身检素,朴质无华,尚气节,重然诺。究心于经史子集,体羸弱遂弃举业。研金石之学有年,实源于其表内兄王玉如(声振),皆为云间篆刻名家,师事王睿章(曾麓)。其于六书字学有所长,尝于《篆法点画辨诀》②中增补所未备者,辨证数百字,后载录于其《印文考略》中,共梓行世。且其兼工篆刻,以吴折桂《印文考略•序》所说来看,可知因其早年学习太过勤苦,行至中年,以致得病,身体羸弱,故以篆刻之事作『养疴』之意。鞠履厚的印作工整秀丽,功力颇深,有明显的师法林皋的痕迹,从其直接模仿林皋的名作『晴窗一日几回看』以及『杏花春雨江南』等便可看其端倪。鞠履厚辑平生所刻于《坤皋铁笔》一谱,其所作还有《印文考略》一书,儒雅笃学,名噪一时。
清《坤皋铁笔》印谱图册
⒉鞠履厚生卒年初探
有关鞠履厚的生卒年,众说不一,就目前来说,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因此,有必要进行进一步的梳理和推定。
就所搜材料而言,有几种说法。在韩天衡先生主编的《中国篆刻大辞典》中所录鞠履厚生卒年为『一七三四年生,卒年不详』。后来韩天衡先生所著,出版于二○一二年的《中国印学年表》中所录鞠履厚生于『一七二三年』,且韩天衡先生和张炜羽先生于二○一四年一月十一日发表于新民晚报的文章《云间派印人王睿章与鞠履厚》中所使用的鞠履厚的生卒年为『一七二三—一七八六后』。由此看来,同为一人所说,已经产生了矛盾。由于《中国印学年表》的出版时间和这篇文章发表的时间较《中国篆刻大辞典》而言要晚很多,因此,韩天衡先生有可能已经对鞠履厚的生卒年进行了进一步的考证。除了以上说法,黄惇先生在《中国印论类编》中所录鞠履厚生卒年为『一七三四—?』,郁重今先生在《历代印谱序跋汇编》将鞠氏生卒年重写为『清雍正元年(一七二三年)生,卒年不详』。松荫轩所藏印谱目录初稿重修本中所录鞠履厚生卒年为『一七二三—?』,与郁重今先生所录相同。还有台湾黄尝铭先生所著《篆刻年历一○五一—一九一一》中所录的鞠履厚生年为『一七三四±』,卒年没有详细说明,但其所录鞠履厚在一七九七年辑自刻印成《坤皋铁笔》一书,此本为重钤本,不知是否为其本人所钤,以此只能猜测,鞠氏卒年或至少为一七九七年之后。
清鞠履厚篆《坤皋铁笔》印谱内页
《坤皋铁笔》中还有一段王鸣盛(西庄)的跋语:『云间樵霞鞠先生,诚慤士也。性好古,多弆名人书画。造其庐,如坐米家船。吟咏之余,兼工篆刻,六书八法,考究精详。客之自峰泖间来者,无不为子言之。先生曾以《坤皋铁笔》二卷、《余集》一卷及《印文考略》镌版行世。予神交卅载,恨不得数晨夕。及于古吴学廨,晤其令嗣伴堂,并诵紫阳课艺。知伴堂佩萸昆玉,名噪士林,揣摩有素。铁笔入古,原本家学。次君澂斋,技擅丹青。传神绝妙,风流儒雅,萃于一门。夫青箱克绍,自古难之。今先生得盛嗣,以续前徽,俾卷帙缥缃,传诸不朽谓非。先生诚慤之贻乎,予与伴堂投契有年。不揣固陋,为跋数语于卷尾时。嘉庆二年丁巳岁端午前日,西庄王鸣盛拜跋。』王鸣盛(一七二二—一七九七)曾求学于苏州紫阳书院沈德潜门下,是清代著名的经史考据学家。其生于一七二二年,比鞠履厚大一岁。从其跋语『予神交卅载,恨不得数晨夕。及于古吴学廨,晤其令嗣伴堂,并诵紫阳课艺。』来看,王鸣盛与鞠履厚是未曾谋面的,且王鸣盛亦是卒于嘉庆二年即公元一七九七年,两人更不可能相见。王鸣盛却与鞠履厚之子伴堂早已相识于古吴即苏州紫阳书院,投契有年。伴堂与王鸣盛应是两代人,笔者推测,王鸣盛可能是伴堂的老师,俩人的关系可谓亦师亦友。此跋亦是赞扬伴堂能够继承家学,名噪士林的。这篇跋语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此时鞠履厚应该已经不在世了。因此,关于黄尝铭先生在《篆刻年历一○五一—一九一一》所录鞠履厚于一七九七年辑自刻印成《坤皋铁笔》一书的说法,就值得商榷了。综上来看,目前所得资料基本可以把鞠履厚的生年确定在一七二三年,卒年因资料所限,只能暂时推定在一七八六年以后,与韩天衡先生二○一四年发表的文章所使用的时间相一致,待以后发现新的材料时,再对卒年作进一步的考订。因此,鞠履厚的生卒年暂定为一七二三年至一七八六年后。
二 从《坤皋铁笔》探究鞠履厚印事
⒈《坤皋铁笔》内容
《坤皋铁笔》长二十七厘米,宽十五厘米,分上下两卷,为鞠履厚辑其平生所刻印而成印谱。有关《坤皋铁笔》的成谱时间也各说不一。对于此谱所成的时间,其实从谱中序跋便可知其详尽。鞠履厚在《坤皋铁笔》例言中云:『上下两册计方二百又六十,俱以许氏《说文》正伪为宗,间有用钟鼎古文者,亦必考据详尽……乙亥桂秋鞠履厚识。』⑤并且在《坤皋铁笔》题词前一页有『乾隆乙亥年小春月镌版』⑥字样。乾隆乙亥年为乾隆二十年,公元一七五五年,是年此谱镌版,由以上可知此谱成于一七五五年。此谱分为上下两卷,第一卷有沈德潜、史贻直、胡二乐、姚昌铭、王景堂等五人之序文,序文俱依照墨迹进行刻板印刷,由旌邑刘文连镌版,此卷中还有例言六则。第二卷附有汪福、实源、彭锴素、季梦荃等四人题词,另有鞠履厚由南塘马震所书的自序,以及鞠履厚自跋。此卷卷尾有『南翔严煜云亭氏释文、西湖徐观海汇川氏考订』⑦字样。还有《坤皋铁笔》附三为书画册后序,鞠履厚本人所识于乾隆庚午(一七五○)上巳⑧前一日。附四为书画小册题辞,有质堂徐文煜⑨、条山王鼎、乌程纪复亨⑩所作各一首。附五为载东陈枚所作墨竹小品一幅。除以上外,还有西庄王鸣盛跋语及鞠履厚世侄李文泰题词一段。
《坤皋铁笔》中有鞠履厚所刻印章二百六十方,『极大者单行,次则二方,次四方、六方,以至最小者九方,盖略取整齐之意耳』。每方下有印面释文,只用楷书注释。鞠履厚自言,《坤皋铁笔》中所用篆文,皆以许慎《说文解字》六书正伪为宗,间而有用钟鼎古文的,也必须考据详尽。可见鞠氏于所用印文相当考究,于六书字学也援据既博,考核亦精。
⒉鞠履厚交游考述
鞠履厚所居奉贤,地处海上,连接三吴。所处亦是经济文化发展的中心区域,文人艺术家往来频繁。因此,鞠履厚也有机会结交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且鞠履厚其时也是名满乡里,亦是热情好客之人,如汪启淑所言:『性好客,户外履满,樽中酒盈。』如此盛况,亦是热闹非常。从其所作《坤皋铁笔》当中,可以看到为其作序者甚众,有前辈学者,亦有好友同窗,因此其所作印谱也流传颇广,这也是当时印人治印成谱后乐意请名人或好友作序的风气使然。
鞠履厚是性情豁达之人,志在山水文籍之间。尝示其好友《坤皋铁笔》,又论及经史子集,六书字学。相谈甚欢之时,往往会有笔墨间的交流,因此留下这些序文题咏帧跋。鞠履厚编纂印谱时,也悉心将其收入,以志不忘。
(1)同窗好友:胡二乐、姚昌铭、王景堂
胡二乐,生卒年不详。乃鞠履厚之同学小弟。如今所言,当是发小。其所作序中道:『鞠子坤皋,少好奇字,凡六书旧刻,暨碑碣鼎彝、盘鉴金币款识,虽只字片画,无不讲明而切究之。始则摩研,继形雕刻,由秦汉迄元明,施朱曳白,本本元元。故骚人逸士,求者日益众,而坤皋唯唯不倦。』此篇序文作于乾隆壬申嘉平十有三日。如胡氏所言,鞠坤皋从小就喜欢古文奇字,不管是古代器物上的只字片画,只要见了,必定细细探究之。从一开始的观摩研究,到后来的学形雕刻,可见他对古文入印的尝试并非偶然,而是日久之功。文人逸士前来求印者,也是日渐增多,而鞠坤皋对此孜孜不倦耳,想必其时鞠氏已经是名满乡里了。胡氏又道:『世人文所文,书所书,而漫曰印章乎?昔者有虞氏传员玺之名,鲁昭仍之。秦以上有金玉印,嗣是天子诸侯王皆用玺,三公用印章。今之私印,不过施诸屏障画册而已。然坤皋兢兢不敢苟且为之者,非意在六书之遗耶?』篆刻之事在清初,并不是广为所论。在清初金石学的兴起和访碑热潮的带动下,古文经学当是人们关注的焦点。而胡氏以为,鞠履厚兢兢业业治印的动力,当是追求六书之遗。
姚昌铭,生卒年不详。字耘上,号了缘道人。清贡生,工诗。一生作诗甚丰,达万余首。其尝为自己作挽联云:『在世五十九年,数尽于此;作诗一万余首,乐在其中。』可见作诗乃其挚爱。除了为《坤皋铁笔》作序外,还题了一首诗:『飕飕铁笔当挥毫,摹印硃砂字细淘。世上何人不忘本,近来惟有鞠坤皋。』姚昌铭诗中所言鞠坤皋不忘本,与其所作序中之词相呼应。姚氏曰:『昌黎氏有言「羲之俗书趁姿媚」,诚不可与鸟虫科斗同类而并观。考古力学之士,或以此乐献其技,以视岣嵝摩崖、石鼓玉牒之古质奇奥,非世人所不能已于用者,宜其戾耳。鞠子坤皋精其技,远近踵相索,无不厌所欲,庶哉能鉴古而不袭于今。业久成帙以示余,平昔探讨渊源,专门分派,王君觐侯,征据极典核,无俟赘引。』鞠履厚还对其道:『吾将旁及选言摘句,别汇作册,不仅谫谫于此也。』其意在鞠履厚目光上追古人而不袭于今,尚古的思想乃是鞠氏从始至终的。
王景堂,生卒年不详。对于镌刻印章也尝有所好,俱因耗费眼力中途即放弃了。对时人治印,颇有微词:『夫近代镌刻家,以直为曲,强阳促阴,损多就寡,改横作竖。或取军中仓猝封拜之章,故为缺脱以示奇,而失六书本形也。』王氏对当时很多篆刻家对于治印的尝试不敢苟同,他们或以所得古人急就之印,或以残缺破损者为宗,以为新奇,从而有创新之意。然而却失去六书之本形,不可取。他还以为:『虽杨子云尝诋诃辞赋,谓雕虫小技,壮夫不为,而《甘泉》《逐贫》诸作,与《法言》并行。人笱寓意于物而不溺,则镌刻亦文人辞赋之属,聊以自娱焉耳。』从其言语间,可见王氏觉得篆刻乃遣兴之事,不能因此而丧志。但辗转把玩,却也能得其精妙。他还在序中提到,在鞠履厚以印谱示其之前,他都不知鞠氏擅长此道,只知鞠氏:『于书无所不窥,其为文,操笔千万言立就。』
(2)受印人:惠栋、沈皋
惠栋(一六九七—一七五八),字定宇,号松崖,人称小红豆先生。江苏元和(今江苏吴县)人。清代汉学家,为汉学中吴派(苏州学派)的代表人物。其雅爱典籍,家中藏书甚多,有不少珍贵善本。家中藏书处有『红豆山房』『百岁堂』『九龠斋』。编撰有《惠氏百岁堂藏书目》三卷。因此,其藏书印也颇多,有『惠定宇手校本』『红豆村庄』『松崖』『臣栋』『红豆定宇』『惠定宇借观』等。这其中有一方印『红豆山房校藏善本』为鞠履厚所作,此印边款为『红豆山房藏书印,坤皋作』,秀润端庄。由此印,也可看出鞠履厚与三吴地区的文人亦有交往,只是鞠氏是否曾离开海上去三吴等地游历暂不可知。
沈皋,青浦人。鞠履厚曾为其治『青浦沈皋所藏金石图记』朱文印一方。其边款为『丙午春三月,坤皋篆刻』。在前文中已经提到过,此印刻于一七八六年,对推定鞠履厚的卒年,有一定的价值。
(3)前辈学者:沈德潜、史贻直
严格来说,此二人与鞠履厚可能未曾谋面,不能算是有所交游。但二人均于《坤皋铁笔》中,洒洒数十句而为其序。而且,二人于其时均是德高望重,因此,不得不在此提及。
沈德潜(一六七三—一七六九),字碻士,号归愚、岘山,长洲(江苏苏州)人。乾隆元年(一七三六)以廪生试博学鸿词科,乾隆四年(一七三九)进士,曾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乾隆年间的著名文人,尤擅诗歌。『少承诗法于吴江叶燮。自盛唐上追汉、魏,以规矩示人。承学者效之,自成宗派。』与其时诗坛领袖王士祯、袁枚成鼎力之势,为清中后期文学界所推崇。沈氏深受乾隆皇帝赏识,尝赐匾额『诗坛耆硕』,足以看出沈氏在当时诗坛的地位隆高。
沈德潜的名字由来,也是颇具印缘。据《沈归愚自订年谱》所载,『十三年,甲寅年,二岁。周岁日,先祖买图章二方,一沈潜之印,二玉堂学士,心窃喜,于潜字上增一德字,因命名曰德潜。』此为沈氏自言其名字由来,确与古印有几番缘分。对于印学,沈氏虽未细究,但也颇有见地,是否曾刻过印,却不得而知。沈氏身处吴门,吴门素来为文人辈出之地,明代文氏一族更是影响深远。『六书既邈,篆籀失传,其法仅存于摹印,汉印真少赝多。印谱昉于宋元明,洎今无虑数百十家,其间或得或失,不可枚举。明代吾吴文氏,得其正则,能于古法中自出新意,近时多宗之。』可见沈德潜在《坤皋铁笔》序中也是对其吴门文氏推崇备至,评价颇高的。然而紧接着对于时人治印的评价,乃是言辞激烈,批评甚多,『余独恶夫貌古而失其神理者,往往有意断烂字画,缺损边角,以号仿古。近时所存完好之汉印,每见苍古之中,自含妍雅。乃知其销烂献蚀,固历岁久远所致,决非当日面目也。如必执此以为古,是犹玩碑帖者,弃宋拓完好之善本,而专取近来漫漶残缺者,摩挲而规仿之,岂非大惑耶。』沈归愚用当时书家对碑帖之态度来类比印人对于规模汉印时对残破的理解,可见其是推崇工整妍雅的篆刻作品的,而鞠履厚的印作恰是对其所好的循规蹈矩、工整秀润,并未追求残缺之感的。沈德潜见到此谱也是由与鞠履厚素来友善的梁子寿堂以所业询问他,所说之言乃鞠履厚告之,而且与沈德潜所持言论相同,因此,沈氏对鞠履厚也颇为看重。但沈氏更看好的,是鞠履厚对于六书字学的钻研,『鞠子又著《印文考略》一书,援据既博,而考核亦精。且嗜学工诗,年少气盛,好之不已,充其所至,将上追扬子云之识奇字、刘原父之博物不难矣。篆刻小技耳,讵足以限鞠子哉。』此语足见篆刻在沈氏眼中乃雕虫小技耳,他觉得鞠履厚不应仅限于此,对这个年轻后生的期待主要是在经史子集上能够更有所成。
史贻直(一六八二—一七六三),字儆弦,号铁崖,江苏溧阳县人,清康熙三十八年(一六九九)举人,次年即中进士,授检讨。后官至宰相,过世后,赠太子太保,谥『文靖』,入祀贤良祠。人称『三朝元老,六部尚书,九州总督』,官位显赫。其为《坤皋铁笔》作序,也是碰巧在童子安孝处所见,并未与鞠履厚谋面。史氏在序中道『世之谈镌刻者,皆曰秦汉,然考其成功,率少造其极者,是徒矜其名,未得其实也。今于童子安孝处,见印谱一册,出自云间鞠子坤皋之手,运意奏刀,纵横盘蹙,大有大篆小篆蝌蚪之遗风焉。非嗜好深而师古久,何以臻此。』史氏所言,寥寥数语,皆是对鞠履厚称赞之意,言其师古日久,方能有此所得,有大篆小篆蝌蚪之遗风。大篆小篆自不必言,治印之人必然归宗秦汉,此乃正道。但有蝌蚪文之遗风,却也不多见。蝌蚪之文乃远古文字,以此种意蕴入印,也是鞠履厚上追古人的一种表现。
除了上述人物外,还有很多参与印谱校订、刊印之人等,其中不乏海上的篆刻家,但限于资料太少,无法一一列出。
本文从生卒年和交游的角度考察鞠履厚的篆刻生涯,鞠履厚虽集毕生之力辑成此谱,但从其印作和文本材料来看,其于年轻时也曾为功名仕途而努力,终以攻苦得疾,中年羸弱愈甚,不能角逐名场,遂弃举业,转而究心经史子集。篆刻当是其聊以自娱之事,而一心摹古,上追古人,求得古法,当是其志耳。
(本文作者系南京艺术学院书法硕士研究生)
(期刊责编:李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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