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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宝斋出版社

画奇书老足怡神—彭八百其人其艺

时间:2017-05-22 10:05:40 来源:《荣宝斋》2016年08月刊 作者:梁 鸿   0
彭八百像
彭八百像
 
  彭八百(一八八二—一九七一),字溥皋,曾用名彭鸿恩,号耕兰山人。河北邯郸曲周南街人。自幼酷爱书画,早年生活贫苦,几度辗转,到济南、苏州、太原、宜昌等地做文书,曾任巴东县令。虽从政但不废翰墨,一九四三年出版了《彭溥皋石兰画册》,解放后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毛泽东、周恩来、朱德、斯大林等中外领导人都藏有他的多幅作品。彭八百一生勤奋好学,笔耕不辍,经历坎坷,信仰革命。他是中国近现代史上思想进步、以善画兰石著称的书画前辈。                   

一 艰苦奋进的一生

  彭八百出身贫寒,父亲望子心切,幼年将其送入私塾学习。彭八百天资聪颖、刻苦好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深得先生喜爱。课余时间他常常因写生忘记回家。正当他专心求学之时,父亲因操劳过度去世,这一打击使彭八百一家陷入了困境。母亲只有靠替人纺线来维持生活,彭八百也因此过早地尝到了生活的艰辛。由于家境日趋拮据,彭八百被迫辍学,为了替母亲分忧,十六岁的他就在本街徐家煤厂做小伙计,从此踏上了漫长的谋生之路。
  但艰苦的生活并没有泯灭彭八百对绘画的追求,他忙里偷闲练字习画,慢慢在当地小有名气。乡里谁家有红白喜事或书信契约之事时,都请他帮忙书写。

陈云诰 题款《彭八百先生书画册》
陈云诰 题款《彭八百先生书画册》
 
  因煤厂收入微薄,难以养家,彭八百只得辞去煤厂工作,经人介绍到山东省济南给胡景桂当文书。胡景桂见彭八百文墨精良,为人忠厚,相当器重。胡景桂在翰林院时书画就有名气,他常在闲暇之余,与彭八百探讨书画艺术,使彭八百受益匪浅。一九○九年,胡景桂在调往山西途中去世,临终前将彭八百介绍给山西文官鹿钟麒。不久,鹿钟麒由于内讧被阎锡山枪杀,彭八百在同乡的掩护下得以逃脱。继而应朋友函约到苏州任藩署统计处处理文案,这时正值辛亥革命爆发。一九一二年,彭八百应京师拱卫军前路统领王汝贤之约,到京任拱卫军统领部书记长。公务之余便读书、习字、绘画。后拱卫军改编为第八师,他仍任师部书记长。
  在京期间,彭八百经常去北京大学图书馆查阅资料、读书学习,结识了当时任图书馆主任的李大钊。时值毛泽东也在图书馆工作,在李大钊的介绍下,彭八百结识了毛泽东。与两位革命家的接触使彭八百接受了不少新思想,彭八百也曾作画送给他们以示友谊。
  彭八百在这段时间里先后随军征募到河南、陕西、湖北,曾在湖北任军总司令部秘书。一九二一年王汝贤因病辞职,由其弟王汝勤接任八师师长兼长江上游总司令,委任他为本部秘书、军法处长。一九二六年王汝勤辞职,这时巴东县张知事因故被撤职,宜昌各界要求举荐公正廉洁人士维持巴东政事,司令部即选中彭八百为巴东县知事。
  彭八百到任不久,正值北伐战争。巴东地处三峡之险,川鄂要冲,是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为取得北伐胜利,共产党派地下工作者去巴东开展工作,不料被军阀发现。军阀命令彭八百前去捉拿,当彭八百得知要他去抓共产党人时,便提前派人告知地下工作者逃离,然后再去『抓捕』。另有一次,彭八百听说监狱里关押了十九名青年学生,经询问得知他们是因宣传进步思想、反对军阀统治而被捕的,就以学生年轻无知,应由学校加以教育为由,将他们释放。类似的事情很多,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总理在接见彭八百时赞扬彭八百对革命有贡献的依据所在。
  由于彭八百同情革命,无法配合当地军阀做事,不久他辞去了巴东县知事之职,回到北平,住在前门外大街永太和纸店,以替人写字卖画为生,潜心研究书画技艺。

钟刚中 题诗
钟刚中 题诗
 
  新中国成立后,彭八百出于对毛泽东主席的敬仰和对新中国的热爱,就给毛泽东作兰草和梅花四幅。时隔几天,毛泽东身边的两位工作人员带着盒装点心前来看望彭八百,并带来了毛泽东的亲笔信,信上写到:『八百先生:惠书并大作四幅收到,甚为感谢,祝你健康长寿。毛泽东,七月七日。』这封信的原件自彭八百去世后,由中央档案馆保存。两位工作人员询问了彭八百的生活情况,不久,毛泽东亲自批示,于一九五二年由周恩来总理颁发聘书,聘任彭八百为中央文史馆馆员;并经国家人事部三局批准,彭八百与老伴邹莲英在北京东四马大人胡同三十八号的两间平房里安度晚年。这对古稀之年生活无靠的彭八百来说,是精神上的鼓舞和生活上的保障。这令彭八百由衷地感谢毛泽东和新中国,同时也由此孕育了彭八百于一九六二年在画舫斋举办的书画展上展出的他由心而发的对联『始终听毛主席话,坚决跟共产党走』。在当年大多书写古人诗句的参展作品中,这幅作品是独一无二的,是鲜明而真挚的,这是彭八百以对联形式表达的心声,也给当年的观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同为中央文史馆馆员的钟刚中也为彭八百赋诗一首:『池馆峥泓榜镜清,衰翁萍聚亦前因。郑虔旧是同游侣,投老相看作幸民。《征题》,甲辰八月几人老人,钟子年时年八十(一九六四)。』

彭八百 石之一
彭八百 石之一
 
  彭八百积极参与新中国的各类文化外交活动,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正值斯大林七十寿辰,他应中国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秘书长刘贯一之邀,为斯大林作画四幅,以示祝贺,同时也起到了向苏联介绍中国画、宣传民族文化的积极作用。一九五七年,彭八百又为苏联苏维埃主席伏罗希洛夫画一幅兰石,类似的文化外交活动繁多。彭八百的兰石画也曾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所收藏,例如:毛泽东、周恩来、朱德、李济深、刘贯一等。一九八五年出版的《毛主席中南海故居藏画挂历》、一九八八年出版的《周总理故居藏画挂历》上都可见到彭八百的兰石和梅花作品。
  彭八百一生经历坎坷,生性正直,为人谦和,既坚持自己的政治主见,也不蛮干冲动。能够智慧地自我保护,不向恶势力屈服,真心拥护共产党,为保护革命力量做出了积极的工作,也因此赢得了党和人民的尊敬。一九五九年元旦中央文史馆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团拜会,周总理见到彭八百时,转达了毛主席对他的问候,充分肯定了他做巴东县知事时,尽力保护共产党人的举动。诚然,彭八百的这一历史贡献一直护佑着他在解放后的历次运动中免遭迫害。据经常看望彭八百的学生梁志斌回忆说,彭先生曾将毛主席的回信和周总理的聘书镶嵌在镜框里,恭敬地悬挂在房间最醒目的地方,『文革』中这也成为保护他逃脱劫难的『护身符』。直至他生病就医时,因有毛主席的亲笔信而享受到医院的最好治疗,与『文革』期间大批惨遭磨难的老先生们的命运相比,彭八百又是幸运的。一九七一年二月十二日,彭八百走完了他曲折而无愧于人民的一生,骨灰安放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与卫立煌、张治中等著名爱国人士同龛。

二 书画艺术

  彭八百作画专于兰石,精于兰石,兼写花卉、杂品,如梅、菊、稻、蚕等,取材多为文人、百姓喜闻乐见的风物。画法严谨、生动、苍润、老道。他的兰石曾得到齐白石、张大千、郭风惠等名家的赏识。齐白石评语:『自古画兰者有之,精者只有八百老人,神乎技矣!』张大千有言:『求之古人,尚无其敌,况今人耶?』郭风惠有诗:『使墨真能五色宣,长条密箭郁风烟。知君最爱天然稿,曾坐深山看一年。』(三人言均见《彭八百先生书画册》,陈云诰题款)当然,诸位名家的评价亦有溢美之处,但可以肯定诸位大家对彭八百所作兰石的一致认同与赞赏。

彭八百 石之二
彭八百 石之二
 
  作为兰石画家,彭八百没有受过正规的美术教育,他的技艺是靠博采众长、自学得来的。开始学画时,他相信只有勤奋多画,才能熟中生巧。于是一有闲暇就会挥毫练笔,在武汉驻防时,彭八百常到九江、庐山去写生。有人见他画的虽有功底,但杂而不专,于是提醒他专攻一项才有可能精深,就像郑燮画竹一样。彭八百选择了兰石,后来他对友人回忆画兰石时说过,屈原对他的影响最深,他欣赏石的刚强坚毅和兰的清新高雅。屈原将兰石喻为正义而高洁之物,是仁人志士的象征。所谓『一从屈子行吟后,千古高风说到今』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彭八百画兰石,既是敬仰屈原,也是自勉。一九六二年,他在北京和平画店举办画展时,就有一句题画诗写道『屈原去后无知己,谁续离骚作楚辞』,即是这一追求的体现。

彭八百 石之三
彭八百 石之三
 
  彭八百爱石成癖。据说曲周县城曾有三块怪石,光泽如玉(曲周县百姓流传的『三山不见、四海不干』中的『三山』)。传说曾有两户人家将其抬回家中做影壁,不久两家均遭遇麻烦,一时议论四起,认为此石为不祥之物,将其弃置野外。彭八百见其怪异可爱,不惧传言,将怪石搬回家中,精心刻上兰草、书法和图章以示珍爱,这怪石也成为他临摹的对象。
  值得一提的是,历来文人画中石头多为陪衬之物,画面多为兰石、菊石、梅石等。以石头本身作为唯一题材的构图是彭八百绘画的独到之处,他笔下的岩石奇异威棱,铁骨铮铮。他的笔墨韵致也颇具金石气,再配以点睛之用的题画诗,更提升了画面的文化内涵与高度。综合而言,这在同侪之中并不多见。试以如下四幅作品阐释这一特色。

彭八百 兰石之一
彭八百 兰石之一
 
  作品《石之一》中八块岩石聚散得当,错落有致,笔墨富于干湿浓淡变化,颇具书卷气和金石气,题画诗写道:『荆山一片晶莹石,美玉中含太璞全。价值连城人不识,我今写向画阁边。』题诗起到了升华主题的妙用,由赞美岩石的古朴进而联想到人才的宝贵、慧眼的可贵,这也是文人画的点睛之处。
  作品《石之二》画面中仅有一块怪石,构图奇异而稳重,笔墨凝重处有厚重感,空白处透出空灵之韵,题画诗云:『玲珑墨妙最怡神,体势岩岩气象尊。惟取太湖为艮岳,我挥大笔写云根。』(艮岳、云根均指岩石)写出了岩石形态的可爱、品格的可敬,字里行间中流露出彭八百对岩石价值的充分肯定和自己的偏爱之情。
  作品《石之三》画面中仅有一块怪石,颇有古意,怪异而空灵,墨色妙于浓淡变化,体现出彭八百驾驭笔墨的娴熟能力,再配以题画诗:『苍石生成几万年,苔痕绣满自贞坚。莫言沦落荒芜里,留待娲皇好补天。』显示出彭八百作画的文化韵味和积极的价值观,也不难体现出文人画特有的联想和迁移之妙,提升了画面的文化内涵。
  作石不易,画兰尤难,正如郑板桥所言『半世竹一世兰』,即表明了画兰的相当难度。为了在兰石上有所突破,彭八百经常带着干粮到山中写生,对着怪石兰草潜心揣摩,几近痴迷,这也应了郭风惠所说的『知君最爱天然稿,曾坐深山看一年』的情形写照。彭八百还十分注意从古人画中汲取精华,例如宋代郑所南的兰草就对他影响颇深,他后来的画上常题有『所南宗法』。

彭八百 兰石之二
彭八百 兰石之二
 
  彭八百笔下的兰草写意得神,造诣很高,例举以下四幅兰草图加以说明。
  作品《兰石之一》中兰草画得生动泼辣,密而不乱,兰叶挺秀,穿插自然;写石以墨为主,辅以赭石,苍劲秀润,配以三两荆棘,使画面充满生机。题画诗写道:『本是清高品,常怀隐逸心。独居幽谷里,荆棘亦知音。』赞美了兰石的清新高雅之趣,诗画中的『荆棘』颇有平民意识,体现出彭八百平易近人的朴素思想,不同于以往画兰石者多为清高隐士或亡国遗民,他们写兰石只是借物排忧之意。例如宋代郑所南擅作墨兰,花叶萧疏而无根土,意寓宋土沦丧,无从扎根。明末的朱耷同样也是愤世嫉俗的画家,他的兰草寥寥数笔,苍劲率意、风格疏简,意境荒凉,以表现自己孤傲不群的亡国之恨。虽然彭八百也汲取了众家之长,特别是受郑所南画法的影响更多,但他表达的思想内涵却完全不同。
  作品《兰石之二》画法同上,兰叶灵动而不乏骨感,题画诗写道:『不受尘埃半点侵,骚人词客入山深。兰清石秀常相伴,无辱无荣自赏心。』表现了文人墨客的兰石之心。

彭八百 兰石之三
彭八百 兰石之三
 
  作品《兰石之三》布局简约,兰石富于妙曼之趣,题字也颇具书卷气,可以代表彭八百的最高水准。观此画,联想到齐白石、张大迁、郭风惠等名家评价,称彭八百为『兰石大家』,恐不为过。
  作品《梅石图》是一幅属于小写意画法的梅花图,结构以梅为主,以石为辅,严谨之中寓疏密。枝干穿插自然而有变化,笔墨苍润老道,颇具古朴典雅之韵。题款有书卷气。
  彭八百曾于新中国成立前出版过《彭溥皋石兰画册》,共收藏其石兰作品十二幅。该册在当时的美术界反响很大,供不应求,后由中华印书局购买了出版权进行增订,再版发行。此画册的首页还影印了彭八百的照片,其背景的一幅画上还有张大千给彭八百的题词:『溥皋老友别十年,相遇故都写兰为赠,发叶抽芽清芬从指尖出,求之古人尚无其敌,况今耶,所谓兰之性情也,大千初习绘画,未谙法度,不自写其胸臆耳,因涂此求。』
  彭八百除善画兰石、花卉之外,兼善书法。他功力深厚,风格古朴厚重,楷书主要取法颜真卿的《颜勤礼碑》《颜家庙碑》,行书取法《争座位帖》,隶书取法何绍基临摹的《张迁碑》。晚年多作行书,圆劲敦厚,苍润之中不乏秀逸之趣。解放前夕,北平地区有不少大商行的牌匾出自彭八百之手,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还可见到一二。例如北京陶然亭公园存有一块彭八百的兰草石刻,上面还刻有吴佩孚的墨竹及诸位名人的题跋。
  除此之外,彭八百也喜爱诗词。他广交文人墨客,抗战胜利后到『文革』前,他与傅增湘、吴北江、夏枝巢、许宝蘅、关赓麟、陈云诰、王道元、章士钊、郭风惠、钟刚中、萧龙友、齐如山、叶恭绰、邢冕之、刘文嘉、马宗芗、黄君坦、汤用彤、李培基、言简斋、张伯驹、王冷斋、沈仰放等诸多『稊园诗社』的诗人宿儒往来唱和。《彭八百先生书画册》《许宝蘅先生文稿》和《风惠诗存》(手稿)中,多有诗词唱和的记载。

彭八百 梅石图
彭八百 梅石图
 
  彭八百对家乡的经济建设和文化事业一直非常关心,每逢老家来人,他都详细询问家乡的情况。一九六一年,他在北京发现了曲周籍明著名书画家贾琰的山水画。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彭八百的生活并不宽裕,他倾尽积蓄购得这幅作品,并请中央文史馆的陈云浩、钟子年、韩敏修诸位宿儒题跋,然后寄回曲周县文化馆。其中,韩敏修在画上题写七绝二首,赞扬彭八百热爱家乡之举:诗云:『司空画意迈荆关,老辈风流未易攀。继起洛阳才子裔,挥毫泼墨写江山。篯翁好古仰前修,履齿经行遍九州。此日楚弓仍楚得,乡邦文物重琳璆。』
  因韩敏修学养深厚,引经据典,彭八百为使更多的人理解,曾对此诗作注:『司空』是指明代工部尚书刘荣嗣,『荆关』是指五代时著名画家荆浩和关同。『继起洛阳才子裔』就是指贾琰。贾琰不但画得好,书法也精,在曲周县城『三官庙』戏台上有一块写着『今古鉴』的牌匾,即贾琰所书。『篯翁』就是传说中寿数八百的『彭祖』,这里指彭八百,说明彭八百敬仰前贤,行踪遍及全国各地。『楚弓楚得』是用春秋楚共王出猎失弓,『楚人遗弓,楚人得之』的典故,来说明曲周县画家贾琰的画遗失多年,又为曲周人所得。『琳、璆』都是美玉的名称。说明曲周的这件珍贵文物是重过一切美玉的。彭八百对这件传世文物非常珍视,寄回曲周后还时常打听其下落。
  彭八百不仅心系家乡的文化事业,而且对青年后学也倍加关爱,有求必应。他的学生梁志斌就是受益于他的提携与引导,据梁志斌回忆说:『先生钟爱后学,贻吾最厚,赐书画多件,此吾之幸也。』一九六二年国庆节前后,画舫斋举办了在京名人书画展,参加者多为北京书法研究社成员、北京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善书者,例如秦仲文,溥雪斋、徐石雪;中央文史馆馆员,例如彭八百,钟刚中等。梁志斌在观展时被一副饱满厚重的行书对联所吸引,那就是前面提到的彭八百所书的『始终听毛主席话,坚决跟共产党走』。这时一位戴眼镜、拄手杖的老者欣然而至,服务员介绍这就是彭八百先生,先生身边跟着很多学生,梁志斌也跟进了这个『队伍』,边观展边听彭先生讲解,而且一跟到底。临走时梁志斌表示非常喜欢彭先生的书法,彭八百热情地说,『好啊,年轻人喜爱书法好啊!你有时间到我家去。』于是就从上衣兜里拿出写好的家庭地址的字条,很真诚地希望与年轻人往来。第二天,梁志斌按地址拜访了彭八百,据梁志斌回忆说,彭先生询问了自己的临帖情况,当他得知自己在临写钱南园、华世奎的书法时,便指导自己要临习颜真卿的《颜勤礼碑》,说这是写颜字最正宗的方向。并拿出先生收藏多年的民国年间西安出土的最早拓本,这是当年喜爱书法的吴佩孚送给彭八百的,上面还有张大千的题跋『大千拜观』,这说明该拓本很是珍贵,彭八百慷慨地让学生拿回去临摹。梁志斌非常勤奋,每日临写不辍,为写好颜字打下了扎实而规范的基础。不久,彭八百又给梁志斌寄了三幅书法作品,梁志斌喜不能寐,立即赋诗一首:『一树亭亭满院凉,虫声隐隐入纱窗。晚风无限殷勤意,缓缓南来送墨香』,以示对彭先生的尊敬与感念。

彭八百的学生梁志斌临《颜勤礼碑》
彭八百的学生梁志斌临《颜勤礼碑》
 
  当彭八百得知梁志斌喜作诗词时,便热情地引荐梁志斌去拜访北京书法研究社主席陈云诰先生、『河间才子』郭风惠先生,希望得到这两位诗书造诣精深的大家的指点。据梁志斌回忆说,八十岁高龄的彭八百不辞辛苦,亲自带梁志斌拜访郭风惠,一进门就对郭风惠说,『我给你带来一位好学生!』每每回忆起此情形,梁志斌都心存感念,前辈的无私提携,毫无门户之见的引荐,让学生受益终身。这恐怕是那一代学者多有的胸襟,也是令后人敬仰的高尚之处。
  一九六三年,八十二岁的彭八百又在北京和平画店举办个人书画展,梁志斌为了由衷地支持彭老的展览,购得彭老的一副四尺的七言对联(售价四元)和一幅斗方兰草图(售价两元)。在今天看来这是区区价钱,但对当时收入很低的学生而言,也要从生活费用里积攒的。梁志斌拿着这两幅作品去彭八百那里题字,彭老欣然取出自己收藏多年并引以为豪的巴东知县印章盖在自己的作品上,由他最为器重的学生保存至今。我们从中不难感受到那个时期前辈艺术家待人的真诚和对学生的厚爱,那份亦师亦友的深厚情谊令人感动,这也是我们物质极大丰富、人情日趋淡薄的今天所无法企及的境界。
  彭八百一生中存有三件宝:一是巴东知县的印章,二是毛主席的亲笔信札,三是周总理的聘书。这三件宝是彭八百一生引以为豪的荣誉,它们作为不同的载体,记载着彭八百无愧于人民的一生。与其说『秀奇逸石伴幽人』是彭八百的一句题画诗,不如说它更是彭八百一生的人格写照。

(本文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副研究员)
(期刊责编:张  颖)
(网站责编:简  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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